有人说:从事检察工作,要求有颗缜密而冷静的思维,要从事物的毫发之间看出端倪,更要从看似天衣无缝的案情中发现疑点。也有人说:作为侦查和审判之间的重要环节,检察官要求具备福尔摩斯的智慧,狄仁杰的推理,和阿西莫夫的预感。确实,几年的公诉工作,每次的接案、阅案、提审、审查、出庭,确实已经让我的心逐渐变得沉稳了许多。
今天,我要去提讯一个“特殊”的犯人。
说特殊,主要是因为他是一个聋哑人。
这是个特殊的群体。印象中的聋哑人,好像很难和“偷盗”、“犯罪”等字眼联系在一起。他们生活在无声无语的世界中,处于社会中的弱势地位,理应得到我们更多的理解和同情。
但当我见到今天的“特殊对象”——马子鑫时,我感到自己的想法错了。
简单的几个手语,要么就是答非所问(手语含糊不清),尤其是涉及到偷盗案件的犯罪细节时,他更是选择了沉默。再问,就是拿手指胡乱比划一通。
在一旁的翻译老师似乎比我还急,然而马子鑫还是不予配合。
我知道我今天遇到了真正的“对手”。
面对着这个“狡猾的孩子”,看着他不时翻飞的手指略带不屑和夸张的表情,我突然很想走近他的世界,解开他心中的阴霾。
想到这里,我终于开始“亮剑”。我让翻译老师用手语告诉他,“即使你不认罪,你的同伙(另一名共同实施盗窃的聋哑人)的口供以及作案现场的监控录像,也足以认定你的罪行。你好自为之。”
我又告诉他:“上次,你在邯郸抢劫的时候不是也没有认罪吗?最后还是被判刑了。你还是坦白交待好,拒不如实供述只能给你带来不利后果。”
这时,马子鑫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慌乱,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他做了个认罪的手语,随即低下了头……
提讯结束,但马子鑫接过笔录,用刚才还在上下翻飞的手指在纸上留下一个纤细的红手印时,我感觉时机已经成熟,提出了和他进行“笔谈”的要求。
我也因此走进了一个聋哑人罪犯的内心世界。
马子鑫,一个出生在普通人家的“特殊人”。
自从记事儿得时候,他就意识到自己和别人的不同——聋、哑。也许没有多少人能真正理解他经常流露出的无助的眼神和寂寞的内心,包括他的父母。
有时,他竟想,干脆再一起瞎了算了。这样也可以少看些别人的指点和白眼。
到了上学的年龄,别的同龄人都背着书包高高兴兴地走进了学校。他却要因为自己的残疾不得不进入那种“特殊教育”的学校。
在这群普遍缺失了爱和温暖的孩子中,马子鑫的性格变得更加敏感和脆弱。他不想在人多的地方露面,因为他怕别人发现自己的缺陷。同时,日渐长大的他也开始隐隐地感到上天的不公。
“为什么我从一出生就低人一等?”
“为什么我的生活中没有声音、没有语言、也没有快乐?”
“这个错是我造成的吗?”
他的“手语”显的有些愤怒。
感觉被父母遗弃被生活捉弄的马子鑫也开始了报复生活。
“我一开始也不想偷。但后来偷的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
偷盗、抢劫、上网、吃喝、再偷、流浪……这成了他的全部生活。
他真的成了这个社会上的“特殊人”。
美国的海伦?凯勒从小聋、哑、盲,但她凭着自己的努力,成为了著名的教育家和作家。海伦?凯勒有句名言:“人生最大的灾难,不在于过去的创伤,而在于把未来放弃。”
现实并不完美,我们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但我们可以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我们不能选择拥有健全的身体,但我们可以选择追求完美的心灵。